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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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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
兩日後的傍晚,蕭元野抱著臂橫在門口,擋住越菱枝去路。

“去哪兒?”他彎著眼笑問。

天色漸晚,越菱枝急得抿唇,上前幾步推了推他:“小殿下別糾纏了,我有急事呢。”

“又去找季谙意?”蕭元野側身讓出一條路,嘆口氣,神情分外幽怨,“怎麽沒見你這麽陪過我。”

“自然是去找季姑娘。”越菱枝瞪他,“又不是去逛青樓,小殿下跟一個小姑娘較什麽勁。”

蕭元野輕哼一聲:“方才吩咐樓藥去東市買點心,給你留一份。季府倒還好,入夜後,有些魚龍混雜的地兒才不安全,沒事別亂跑,早點回來用夜宵。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越菱枝低著頭匆匆往外走,被蕭元野說中,不免有一絲心虛。

她確實沒準備去季府,而是要去春風樓一探究竟。

昨日季谙意跟她交換了情報,發現越風衍消失前最後一次公開露面就在春風樓。少女氣得面色通紅,還是越菱枝好言相勸半晌,才令怒氣沖沖的季谙意平靜下來。

季谙意年紀小,家中管束又嚴格,越菱枝同樣不想連累她,幹脆決定獨自前往春風樓。

她心事重重,根本沒註意身後蕭元野眸色一深,揮手叫來了見穿。

燦金色燈火閃爍在翩飛的柔軟彩緞之間,雪白穹頂下盤著渾身寶石瓔珞的游龍戲鳳。春風樓氣勢雄闊,裝潢華麗,公子美人如雲。

越菱枝立於高處,悄悄掀起帷帽輕紗一角,憐憫的目光落在最下方的圓形空地上。那裏跪著一排年輕男女,都是血跡斑斑的白衣,手腳束縛在玄鐵鐐銬下無法掙紮。他們眼神驚恐,圍觀欣賞這一幕的浪蕩子弟卻忍不住流露出貪婪癡迷的目光。

循州不乏尋歡作樂之地,只是放肆和奢靡遠遠比不上京城萬分之一。

越菱枝心尖微顫,忍不住想到越風衍。

她兄長生了副好皮囊,不會也被……

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握住,越菱枝一個激靈,趕緊抽回來。那人指尖落空,只能失落地垂下手,緊攥成拳。

她轉頭,隔著白紗隱約看見了對方熟悉的臉。

“在下還不知姑娘的身份。”男人語氣依舊溫潤清雅,只是握緊的手指微微發抖。

“沒必要知道。”越菱枝回過身,語氣冷淡。一邊暗惱怎麽在春風樓也能撞見晦氣鬼江薄,一邊思考及時脫身的好方法。

“姑娘……生得很美。”江薄聲音更輕,帶了點追憶的味道,慢慢合上眼,風裏飄散著淺淡桂香,“好像在哪裏見過,很熟悉。”

越菱枝猛地皺眉。

她厭惡這種追憶:“幾面之緣,就不必這麽說了吧。駙馬這是要做什麽,即使不知道我與小殿下的關系,平寧公主也應該警告過你!”

江薄睜開眼。

夢境結束,他驟然臉色煞白,失聲:“小殿下,原來是,原來是如此!平寧與我說時,我還在想一個閑散王爺怎會輕易娶妻……原來是你!”

他盯著那雙朦朦朧朧看不清的漂亮霧眸,再次伸手去抓她纖細的小臂:“越菱枝!”

越菱枝躲過,掀起那層薄紗,露出冷冷眉眼。

“沒想到駙馬還記得我啊。”她唇角彎了彎,那張玉似的臉上盡是冷意,“堂堂駙馬來春風樓,也不知平寧公主怎麽想。”

江薄只是怔然站著,良久,突然擡手捂住臉,劇烈顫抖著,嗓音沙啞:"你可知道……你怎麽會來京城?你怎麽能來京城?"

“姐夫這是在調戲誰家姑娘啊?”

一道銳氣不羈的少年聲音不合時宜地插進來,打斷了江薄悲情的語調。

江薄聲音頓時哽住,堵在喉嚨裏,越菱枝卻如蒙大赦。

映入眼簾是個紫服金冠、衣著華貴的翩翩少年,生了一雙幾乎是皇室標志的上挑的桃花眼,容貌俊美,比蕭元野又多了幾分傲然。他單手提了條玄色長鞭,擡腿踩在護欄上,衣擺撇在身側,笑吟吟看越菱枝一眼。

“嗯。比皇姐貌美,難怪駙馬動心。”

江薄臉色白如金紙,半晌,額頭滾落豆大的汗珠,一改先前面對越菱枝的深情,戰戰兢兢道:“臣不敢。臣生是公主的人,死是公主的鬼,死也不敢有異心……”

“是麽。”少年慢騰騰撫了一遍鞭子,動作頗有些矜貴優雅、行雲流水的美感,半晌,擡起眸,嘴角噙笑。

“可惜被本殿親自撞見了呢。”

江薄咬牙苦笑,依舊是最溫和的態度,放在紫袍少年面前,就顯出格外的卑微小心:“殿下饒了臣這一次吧,就當什麽都不曾發生過。”

他頓了頓:“不然,江寧她定要剝了臣一層皮。”

少年掀起漂亮纖長的眉睫,像在笑,卻又不在笑,眼尾上挑,緊盯江薄的瞳仁卻漆黑:“江大人,妄議皇姐,罪加一等呢。”

江薄膝蓋一軟,砰地跪了下去。

他滿臉冷汗,不住叩首,直到鮮血混著汗珠砸落在地,少年才驀然笑彎了腰。

“好了姐夫。”他笑得喘不過氣,一揮手,“起來吧,本殿心情好,今日不跟你不計較。”

停在半空中的手指骨節分明。

那雙手沒做過任何粗活,養得雪白修長,連繭子也沒有。他食指與中指並攏,忽然轉過來輕輕一屈,朝越菱枝勾了勾。

“越姑娘是吧。”眼底笑意真切,少年饒有興致道,“跟我走一趟,好不好?”

越菱枝安靜地望著他,沒動。

江薄跌跌撞撞爬起來,按著額頭的傷口,低聲催她:“越姑娘快些。”

隨即被少年一嗤:“閉嘴,滾。”

他收起不屑,轉向越菱枝,笑得風華奪魄。一歪頭,沒握鞭子的手伸出來邀請:“走嗎?”

越菱枝恍神,竟有那麽一瞬覺得面前站著的這個眉目昳麗的少年,正是當年循州衙門裏朝她笑的蕭元野。

神使鬼差地,她同意了。

“好。”

歡喜立刻躥上面龐,少年笑得瀲灩,收起長鞭綁在腰間華貴的革帶上:“本來打算用來教訓教訓駙馬的,唔,既然越姑娘在,就不便拿出來嚇人了。”

越菱枝隱約猜出幾分眼前人的身份,卻不敢完全確定。京中能喚平寧公主皇姐的人不多,無非就是幾個皇子……少年領著她一路走下樓梯,輕飄飄打斷思緒:“我聽阿意說,越姑娘是來京城尋人的?”

他眼裏除了深究還有幾分天真,盡管這少年看著年紀不大,越菱枝還是謹慎地答:“回殿下,已經有眉目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少年頓了頓,“越姑娘,可以喚你姐姐嗎?”

“殿下,這於禮不合。”越菱枝婉拒,“還是以殿下與臣子相稱為好。”

“沒意思。”少年興致缺缺,但還是點頭道,“姐姐教誨的是,賜兒受教了。”

尾指忽然有冰冷光滑的東西纏上來,像一尾小蛇,越菱枝一驚,回眸卻發現他的手已經偷偷握住了自己指尖。

越菱枝在甩開和無視兩個選項之間猶豫了許久,考慮到陛下重病,太子人選待定,又不確定面前這位的身份,最後只能折中,無奈道:“殿下。”

“嗯?”

“您太用力了,痛。”

少年這才收回他冰冷的手,眼裏含笑:“姐姐怎麽比我還嬌貴。”

越菱枝垂眸:“不敢。”

“姐姐很怕我?”少年又跟過來,嘴甜地哄她,簡直把蕭元野死纏爛打的勁兒學了個十成十。只是他笑起來更端著那副優雅貴重的姿態,身形筆直,哪怕糾纏,也能糾纏出一種“本殿看上你了你有什麽不滿意”的倨傲感。

“不是怕,只是不了解殿下。”他愈是殷勤,越菱枝愈是不安。

“無妨,姐姐很快就會了解我的。”少年絲毫不氣餒,反而笑著回她。

溫熱的吐息噴在她臉側,越菱枝下意識偏過頭躲避,卻沒發現少年眼底的笑意已經由真誠溫暖逐漸化為冰冷虛無。

兩人下至最後一層,那片空地終於完整地展現在越菱枝面前,含著強烈哀求的目光直直投射到她身上。

她下意識頓住步子,少年立刻從背後按著她的肩,將越菱枝向前推。

肩背上的力道不容抗拒,耳畔傳來溫柔的低語:“繼續走啊,姐姐。”

掌心透出的冰感凍得越菱枝一抖,她深呼吸幾次,忍住不看那些容貌艷麗卻氣息奄奄的階下囚,目不斜視地經過。

眼看要走過這排可憐人時,最後一個年輕女子忽然伸出手,不顧一切地緊抓住越菱枝衣擺。

“救救我!”尖利的哭喊聲劃破耳膜,“救救我,我不想服侍小燕王!”

“小燕王”三個字一出,越菱枝心都涼了。

如果說這些精心訓出的新人都要送給小燕王做媵妾玩物,那越風衍呢?

越風衍分明是他的幕僚,最後卻消失在春風樓!

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驚惶不安,少年一把拽住她的手向前狂奔,與此同時,長鞭自腰間甩出,毫不猶豫劈向空地盡頭那柄巨大的四扇山水屏風。轟隆一聲響,屏風從中斷裂,露出兩扇嚴絲合縫關閉的巨型石門。

越菱枝頭腦一片空白,幾乎是被少年拖到門前,見他擡起修長手指,在門上熟練地點按機關,立刻轉身往回逃。

來不及了。

少年死死抓著她的手,偏過頭,唇角忽然勾起一個詭異的涼笑。

“姐姐,你要讓賜兒一個人進去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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